在逃扒饭选手

暂时不更,备考中
另,毛虾龟不要看我的产出,晦气

砚俏•好梦春深00:00|青山旧事10


  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第十章

 

  何者敢与天争命?

  执着生苦。

  生老病死,谓之四苦。轮回是圆,生的尽头是死,死的尽头又是生。芸芸众生身处炼炉,难得超脱。世俗尘埃浸染,凡人庸碌无常。因情生苦,又谓之三苦——求不得,怨憎会,爱别离。

  五蕴炽盛,何者不苦。

  《金光明经》卷四<舍身品>云:“供养佛舍利,乃至如芥子许,其福报无边。”芥子纳须弥,佛化八万四千粒舍利子,须弥山亦高八万四千由旬,供众生所居。

  世人虔诚拜佛,望因果报业来世得消,以求正果。人们造佛像,塑金身,他们说那是佛的遗骨。

  她的身骨被寸寸雕琢成佛。

  纱衣轻薄,慈眉善目,那金身如此栩栩如生。

  师尊说:“我在等一个答案,你要同我一样等下去吗?”那时她尚年少,初识人间不知险恶,懵懵懂懂地就点了头。

  青衣先生说:她要继续往下走,一直走,不要回头。他享盛誉,拖着所有人的期望,犹如一个苦行僧,刻下最后一刀。

  金身雕成,他背着佛像进了庙,再未出来。

  默苍离为何要这样做?

  她不知道。

  一向多病的小空也随史家军出征,独她留在谷中,无他,只因他们都是史家人,各自有各自的选择。是天意作弄,命数无常。

  而死亡是最大的慈悲。

  呜呜呀呀的唢呐和震天的铜鼓又响了一次,那声音更响更亮,如一曲悲凉的悼亡词。棺木摆在正中,行伍中人着五服,沉默前行。马上之人同棺中被敲碎的金像面目有些像,却无人敢问棺中菩萨是谁。

  无人敢问,那菩萨为何白发,那马上之人又为何独眼?

  因为戮世摩罗是血中淌出的残影,不信世道清明。史家人从不为己,却不是死在战场上,而是死在自己人的算计里。于是后来的鬼王也问:天予我不公,我又该向谁讨回我的至亲同袍?

  天不回答。

  他做了选择,烧毁佛寺,逆刃将信徒一一斩尽,接回了他的阿姐。原来一个人会流那样多的血啊,尸骨堆成的河山该有多重。铁锤敲在石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,雕出一栋石雕的宅子,同她生前住的一样,摆设用具一应俱全。门前放了几辆马车,也是那样地栩栩如生。石棺装木棺,外面又封上一层香木雕的厚重木棺。

  门前有母亲在等她回家。望她归来的人像也生动,像曾经有过的世间安乐,望她死后能享。他砸碎尘俗,为她风光大葬。

  她也不知道。

  那魂幡随风而动,天尚未明。棺木上留着小孔,一直延伸向外,她会乘着石做的马车,欣然而往,去到另一个世界。后来的她听见了,也记住了。小空问:她死后,你仍要侮辱她吗?伟大的钜子。

  师尊也回:是你太过看轻她。

  叹息带走一片烧成灰的纸钱,沉沉地,落地了。

 

  他们都试过,她也试过。

  从长久的黑暗里苏醒,是敞亮的佛殿。女先生想,这是人们常说的西天极乐世界?亮眼的光穿破黑暗,有谁将她唤醒。彩云堆积佛寺,是一片一片的。

  老僧递给她一面明镜,那上面满是尘埃。

  “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。时时勤拂拭,莫使惹尘埃。”红尘霭霭,尚需拂拭。洒扫老僧问道,“施主认为如何将这片尘土洒扫干净?”

  “有如芥子纳须弥。”一花一叶,三千世界。是空是幻,一切犹如梦幻泡影。“本就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?”不着物相,心如明镜。

  “那施主欲往何处?”醒来前尘往事皆空,可脱去这身袈裟,她也不是她。“若暂无头绪,施主可愿前往地门?”

  聚沙成山,聚水成海。

  集众生智慧,即为地门。“地门一向被视作佛门禁地,施主,贫僧只能送到这里了。”石门缓缓而开,老僧站定道别。

  “弟子谢过菩提尊提点,请尊者慢行。”少即白头,思虑过重。一步禅空目送俏如来离去,有佛缘的弟子啊。她身影飘忽,如雾一般消失在门后了。

  慧而早夭,可惜。

  夜空中忽而有星骤然璀璨,又一瞬寂灭。谁叹,谁惋。

  镜中有三千劫,如梦如幻,孰虚孰实皆在一念间。有人备下一盏清茶,在菩提树下等她。那人慈悲带煞,又于眉目间消弭。他取下热着的茶,倒上,问道:“不知施主所为何来?”

  “弟子俏如来,路过叨扰,不知此地主人在何处?”

  “若要寻主人,缺舟便是。”

  她坐下,饮下清茶。

  “何味?”

  “万般皆苦,尤有回甘。”

  “许久劫前,姑娘也在此地喝过茶。”缺舟一帆渡待她饮下清茶,又续上,“看来,施主此去有新的感悟。”俏如来第一次来时,还不叫俏如来。史家长女拖着残躯,踽踽独行。“无味。”一盏茶结下的情谊,也淡得如水。千百劫一晃而过,她的神智逐渐清明。有时是苦,更多时候是无。

  从无例外。

  “有人同缺舟作赌,赌经年之后,会有人品出这茶真正的滋味。”所以史家长女才飞登极乐成了佛门弟子,却又是游荡世间的鬼。历经千百劫前、千百劫后,或许能换来一个契机破出轮回。

  他问她,愿不愿意等。

  “本可等施主脱离红尘,再行接送至佛门。不料多了些意外,个中缘由,还是请施主自己看吧。”

  不要回头,往前走。最早践行这句话的,本应是她,奈何。回了头的鬼王安葬她,其中又有许多因她而死的人。于是她又背了满身的罪。那成片的梦兰花,少一朵减一罪。

  于千万劫中,俏如来快忘了自己。她往那庙里的墙上划,从雕梁画栋划至半壁残垣,一划记一轮回,一划以猜人心。可人心怎猜?如云如雾如水,变换无定。

  何以黄泉会生白花,白花似莲却又剔透如水。

  是佛慈悲。

  俏如来抚过书生的发,口里哼着不成曲的小调,情蕴八苦,是她不悟。却愿他,只当作梦过一场兰因絮果,醒来便作罢。

  作别前因,书生如入迷雾林间。

  观星阙,寻佛塔。天边星斗换了几轮,日升月落,不见人烟。如此寂静无声。他在山间找到她,戴一朵红梅;他在水中找到她,鱼惊动莲花;他在草原上找到她,骑着白色骏马。

  无处不是她,又无一是她。

  穷尽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,众生从无到最终归土,他窥见她的来处——还未着袈裟,尚未成佛的她。那姑娘站在新修的寺庙里,眼瞟过檐下,细雨打响了檐铃。

  嘀嗒。

  是她,无论佛尼、女先生,抑或是少将军,都是她。自最初到最终,她都是她。拨开一切雾霭,他从一堆破烂木头中捡起那尊小小的佛尼。

  “原来,你在这里啊。俏如来。”像走了许久的光阴栈道,砚寒清话音带颤,他笑着,无端落下几颗珠子。

  “砚施主。”

  他找到了她。

  “俏如来认输。”佛尼也跟着笑起来。天地荒芜,洪荒尽头,他找到她了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(正文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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